曖昧

直到幾天後，光一被叫到社長室，社長招呼他坐下，光一發現桌上放了一本雜誌，頁面翻開在他受訪的那一頁，

照片是他和另一位姓堂本的服裝設計的合照。

光一心裡疑惑，不懂社長為什麼這麼在意這次的訪問，明明就有其他更重要的工作必須去做。

社長彷彿能看出他心裡的疑問，但還是慢斯條理的說，「這次訪問如何？照片拍得很不錯啊！」

社長的表情輕鬆，看來真的是頗為滿意。

光一對這次的訪問實在沒有社長那麼大的興趣，於是淡淡回答，「還算可以吧！」

「這個設計師和你同姓呢！」社長閒聊了起來。

「是啊！」看了一下雜誌，他也不得不承認照片確實拍得不錯，照片上的他顯得從容淡然，

另一位則眼睛閃閃發光，臉上的笑容不是來自微彎的嘴角，而是發自內心.

從照片可以看兩個人的個性，他沒什麼好抱怨的。內容他雖然還沒看，不知道如何，但應該是可以給社長一個交待吧！

以他的立場來看，社長對這件事實在過於熱衷，但總算可以做個結束了，他正在這麼想，社長卻拿起手上的資料給他。

「雖然我覺得很不錯，可是也是有完全不同的看法就是了。」社長拿起一疊資料給他。

光一看了看，漸漸皺起了眉頭。原來前幾天網路上有人在討論他接受採訪的事情，而且整個看下來，是以批評和負面的意見居多。

社長看著他，然後問說，「你覺得呢？」

對於這種匿名的意見，不管是好是壞，光一頂多看看，不會放在心上，於是他坦白對社長說，

「這些是他們個人的意見，我覺得不必要多做追究。」

社長又問，「就這樣？」

光一點點頭，他覺得沒必要在意網路上這一小群人的攻詰漫罵，但也不得不注意到社長原本輕鬆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。

社長沉吟著，「就這樣完全不理會別人的意見真的好嗎？」

語氣有點喃喃自語，要說這句話是針對光一問的，反而更像在問自己。

這要光一怎麼回答呢？他確實覺得不用在意，那些網路發言的人邏輯有問題吧？

沒穿自家的衣服就是對自家的產品沒熱情？這個推論實在看不出中間的連結，只是情緒的發洩，

他覺得沒必要為這種言論浪費時間，但看得出社長是持完全相反的意見，只好用沉默來回答。

社長表情嚴肅，像在思索著什麼，然後說，

「光一，我看你就休息三個月吧，這三個月你不用來公司，工作方面我會安排，

另一方面，公司配給你的，大到住處和配車，小到電腦和手機，都因為你暫時不是社裡的員工而收回，

三個月以後你回來，我們再好好談談。」

社長突如其來的決定，光一根本還來不及反應，社長就示意秘書，秘書對光一做了請的動作。

光一還想說些什麼，至少問社長為什麼突然做了這個決定，但社長卻背過身去，阻斷了光一詢問的話語和眼神。

在社長秘書幾乎監視的情況下，光一沒有進辦公室交代任何事情，就回到公司幫他租的房子，只簡單打包了一個行李就匆匆離開。

社長秘書開車，問他接下來想去哪裡，一時之間他竟然回答不出。

看著社長秘書，光一終於問，「社長要我停職的原因究竟是為什麼？」

語氣裡沒有激動，但非常困惑。他不相信社長會因為網路上浮泛的批評就做這個決定，

但他怎麼也想不懂真正的原因。

社長秘書做為社長的左右手，向來不多言語，光一沒有把握可以從他那裡問到什麼，

可是就算得不到答案，他還是忍不住丟出這個疑問。

「如果你能夠知道這個原因，或許就不需要停職三個月，專務，請在這三個月之間好好想想這個問題，

如果你得到了答案，請隨時和社長連絡。」社長秘書還是維持他一貫的態度，沒有任何表情和情緒上的起伏。

光一知道能夠得到這樣的線索，已經十分難得，再繼續追問下去，對方也不會回答。

不知道為什麼，突然想起這個人和他在社內並稱公司裡的兩大機器人，光一不由得露出苦笑。

社長秘書似乎查覺出光一現在的心情已經比較緩和，至少能夠接受這樣的現況，

問說，「專務現在有沒有想去的地方，我可以送您過去。」意思是再接下來就要光一自己看著辦了。

這一問，還真的把光一問倒了，住處被收回，一時之間，他可以去哪裡呢？回老家？

實在太丟臉，他沒辦法面對父母的擔心的眼神。去找那個總是用名牌服飾幫他打理造型的女朋友？

他不知道女友對他被停職這件事情會有什麼反應，也暫時不想知道。

該去哪裡？連他自己也沒有答案。

光一讓秘書隨意停在路口，下車之後，看著街上的行人匆匆，心裡一股茫然的感覺十分陌生。

實在無處可去，光一暫時找了間咖啡館坐下，喝杯咖啡讓自己的心情沉澱一下。

打了幾個電話，自己的秘書青木，手機沒回應，女朋友那邊也關機，一時之間，好像被全世界離棄了一樣。

想著要找個地方落腳，也許該去飯店住個幾天，再去租房子，卻想起前幾天才接受理財專員的建議，

把大部分的資金投入國外的一個全球投資型基金，暫時沒辦法動用，手上的現金不多，真的要衡量一下支出才行。

或許先住在女朋友家，再考慮這三個月裡，自己該做些什麼。

又撥了一次女朋友的電話，還是關機，也許在開會，兩個人工作都很忙，之前從來沒在上班時間連絡過，只好等她下班再說了。

想把煙拿出來抽，摸了摸外套口袋，裡面好像有什麼，拿出來一看，是之前一起接受訪問的服裝設計師，堂本剛的名片。

這也才想起現在身上這件外套，就是之前接受採訪時穿的那件，該說它是整個事情的禍首嗎？光一皺著眉頭把煙點了起來。

再拿起名片，上面有店裡的地址，不然，就去那家店看看好了，反正他現在閒得發慌。

走出咖啡館，光一伸手想招計程車，想到自己現在身上沒現金不多，就又放下了手。

沒想到他也有要考慮這點小錢的一天，心裡不是滋味，但不遠處就是地下鐵的入口，也就順著人行的方向過去。

到了地下鐵，光一發現這根本是個大災難，這一大群人到底是哪來的？

而且每個人都走得飛快，有些人表情不像要去趕車，倒像要去逃難。

他才停下猶豫了一秒，就被後面的人推擠，只好趕快往前走。

好不容易到了售票口，卻發現太久沒坐過地下鐵，連買票的機器也不會操作，後面排隊的人發出不耐的嘖聲，

他放棄退出了買票口，心裡想著放棄地下鐵還是去坐計程車吧。

旁邊走過來一個人，他側臉一看，第一眼還認不出，是對方先開口，「你…怎麼在這裡？」

就是他原本想去尋找的，另一個堂本。